手说汉语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我参加了在加州圣地亚哥举办的ACTFL年会。会议期间我做了两个讲座：Rhymes & Rhythm to Rock Your Chinese Class 和 Totally Engaged：Teach Chinese with Sign Language。近几年我去过好些州为老师们做培训，分享最多的是 Rhyme It!  Act It!  Speak It!  今年夏天，我去北师大为汉办赴美志愿者教师做了为期一周的岗前培训，其中《不拘一格教汉语》侧重展示了韵律汉语教学的实用性和高效性。鉴于许多老师对我的律动课堂颇为熟悉，那我就跟大家分享我的最新尝试：用美国手语辅助汉语教学。

我从1996年到2012年在麻州的Belmont Hill School教书。BH是一所著名私立男校，离哈佛大学仅几哩之遥。我2012年离开BH时，学校大约有425个学生，其中选学汉语的学生接近150人，超过了选学西班牙语的学生，并有三位全职汉语教师。这在美国可以说极为罕见。接下来的两年，我整理并出版了五本书：Chinese Breeze 和 Rhymes & Rhythm for Learning Chinese。书出版了以后，我决定去波士顿市区最有挑战的公立学校验证我的想法：我的书和我的韵律汉语教学法能让所有学生爱上汉语并学好汉语。遗憾的是，我没能找到合适的学校。于是，2014年9月我来到了离波士顿开车要两个小时的 Monomoy Regional School District 开建新中文项目。

去年是 Monomoy Regional School District 第一年开设中文课，我同时在校区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教五到十二年级的学生。高中部的汉语课混年级上，班里有八到十二年级的学生，大部分学生是被校方硬塞进来的。还有就是汉语课隔天上，每节课长达八十七分钟。面对这些挑战，我琢磨着该怎么教才能让学生喜欢汉语课并能学了少忘些。一天，我在Lexington镇上的图书馆偶尔看到一本《手语》书，翻开一看便知手语这一视觉语言除了能帮助学生听懂我在说什么以外，还能帮助他们深记所学词汇。就这样，我现买现卖：一边自学美国手语一边用手语教学生汉语。学生打着手语说汉语的场面因为热闹新颖而十分引人注目。学校对我这一石二鸟的教法极为欣赏。

优雅的美国手语以词汇为主。目前，我已经做出了四个话题内容：课堂用语，数字，家，情绪。我用韵律和节奏这根隐形线串起十二个或二十四个相关联的核心词，孩子们学会了这些字词便可以像玩Lego一样把字词巧妙地组合成句或编写图画书。对于初学汉语的学生来说，打着手语说汉语让他们整个身心都动了起来。视觉性极强的手语让我上课说汉语且不必担心孩子们听不懂。更让我惊喜并欣慰的是连班上患自闭症的学生都懂得我在说什么。

If we teach our students enough of the right words and how to put those words together, 

they pretty much master the language.

拍手歌谣

“拍拍手，拍拍手，大家都来拍拍手.....“是学生第一天走进我的教室就学会的一首动作歌谣。这首歌谣节奏明快，朗朗上口，手势语强，用不了几分钟学生便能说得做得八九不离十。二十年来我教过的学生超过千人，这首歌谣几乎让所有的学生第一节课下来就走进了汉语，甚至可以说爱上了汉语这门课。

许多老师观看了我学生的表演后会好奇地问我是怎么教汉语拼音和四声的，怎么学生汉语都说得挺标准。我一向答曰：我从来不把汉语拼音单独拿出来教，而是一开始就把汉语拼音和四声揉进一首首教学歌谣让学生去演练，并帮助他们在不断的演练中逐步完善对拼音的认知和对四声的掌控。一堂60分钟的课，我至少拿出30分钟让学生排练表演。汉语拼音来自于拉丁文。欧美国家的孩子不用咱教汉语拼音也能说出：Ni hao!  Zhuyi kan!  只有少数拼音字母需要纠正，比如说：Q X C 等。根据我多年的教学实践，字不离词，词不离句，句不离段地学习汉语效果非常好。

您每年都会有新汉语学生。我建议您第一节课就教给学生这首拍手歌谣。无论您的学生年龄大小，您会发现他们一定都会演练得非常开心，甚至下课铃响了都不愿离开。还有一个小秘密：您准备一袋棒棒糖。下课五分钟前全班比赛《拍拍手》，谁最后赢谁得一枚棒棒糖！那份热烈的期许和喜悦会感染着班里每一个人，其中包括您自己。

孩子和狗

我家有一条金毛狗叫Spark。Spark刚到我家时才两个月大，胖得跟个球似地滚来滚去。童年的Spark懒得像只猫：不愿意陪我们散步，讨厌走路，拒绝跑去捡球，站在湖边愣是不下水游。我们带Spark去散步，他常用屁股钉在地上拒走半步。不是我们拽不动他这个十磅重的小家伙，而是根本就舍不得硬拽着他走。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好抱着Saprk散步，让人觉得我俩有毛病。Spark是我们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名狗，因为他的爷爷和爸爸都是登台领过奖的。难道Spark让人给调包了不是？我们纳闷了两个多月直到有一天Spark忽然间变成了走不够，跑不够，游不够，捡球捡不够的金毛小帅哥。

Spark之前我们养过两条狗，一条女金毛，一条女英国指示犬。所以，我对训狗略知一二。调教Spark是我家Eric的事，我不过是手里端着一碗dog treats当陪练罢了。Spark心眼多，Eric在时一个样，不在时又一个样。Eric在，Spark听话，叫干啥就干啥，是个人见人夸的A+优等生。Eric不在，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整个就是个成天被罚去校长室的F-问题生。Eric有时说：真纳闷！百八十个淘小子你都能管得溜溜的，怎么到了Spark你就管不了呢？我也说不清为何。我觉得我给Spark下的指令跟Eric下的一样，有时因为Spark眼中无我我喊出的指令反而听上去凶狠些。其实，我班上就有Spark这样的学生：我的作业TA做，别的作业一概不做。我的话TA听，别的老师的话就成了耳旁风。家长召集老师们开见面会，会上我说的那个学生跟其他老师说的那个学生根本就是两个人。

                       

我觉得我的学生和我家Spark有太多相同之处。他们都很精灵，明白谁是Boss。我发现treats最能收买他们。我手里一有treats，Spark不用我说便乖巧地仰着头坐在我面前：我让他站他就站，让他趴下他就趴下，让他肚皮朝天他就肚皮朝天，让他握爪他就握爪，我指东他绝对不往西看。我的学生也一样。只要我拿出一筐棒棒糖往桌上一放，他们立刻就会动起来：我让他们表演对话他们就表演对话，让练习认字就练习认字，让复习课文就复习课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跟我讨价还价。这些活动我要学生按其座位所在自组成小组做。要是哪个学生做得不起劲儿，不用我说TA便会遭到同组人的训斥。因此，我可以不管不问去一旁逍遥着当好人。学生清楚赢糖的标准：抓紧时间练，努力认真做。他们知道不做便没有糖吃，该做好而没做好也没有糖吃，做得不如别的组好更没有糖吃。就这样，一颗小棒棒糖让我不费口舌就成了说一不二的指挥官。不过，我这一招儿还不能广泛传播，只能在这里跟诸位说说。因为，拿人家的宝贝孩子来跟我家狗Spark比较，而且还说孩子跟Spark差不多有点危险，尤其是在美国公立学校。

课前热身

“热身”无处不在。“热身”是交响乐的序曲，是京剧开演前的锣鼓，是运动前的扭身压腿，是聚餐前的鸡尾酒。我们讲课前也要“热身”。我常做的课前热身活动有：认字比赛，表演歌谣，说一不二，抽签问答，听字画画儿等。 这些热身活动能帮助学生收心，并带着他们走进中文。我今儿跟大家分享一个学生最喜爱的热身活动：认字比赛。

每次上课铃一响，我的学生就会站起来找同学面对面站着准备做《剪子，石头，布！》，学生叫它《拍拍手》。等到我一字一顿地说出：三，二，一！时，教室里就会响起学生背诵声和劈劈啪啪拍手声……无论我的学生是五年级的小孩子还是十二年级的大孩子，他们每天一进教室就嚷嚷着要做《拍拍手》。这项热身活动为我的每一节课拉开序幕，让我们热热闹闹地走进“Chinese Zone”。

《拍拍手》是学生第一天来我班上学的一首动作歌谣。我用六七分钟时间领着学生弄明白歌谣的意思，接着就让学生站起来跟着我边说边做了。五分钟不到，这首歌谣便会让整个教室动了起来：学生们嘴在动，手在动，身体在动，眼睛在动，脑子在动，走来走去找伙伴拍手决输赢。他们边说边做，使劲儿拍手，一遍遍演练，为的是赢我的棒棒糖。为此，我准备了一抽屉的棒棒糖。您一定想象得出我的教室有多热闹了吧！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教学结果：让学生第一天接触汉语就爱上汉语。第一节课下来，我的学生离开教室时嘴里会嘟嘟囔囔地说歌谣，走进另一个教室时还会嘟嘟囔囔地说歌谣。这种现象让有些老师见到我就问：“Jenny，你是怎么教的？学生一节课下来就会说汉语啦?！”我听到后心里美滋滋地笑而不答，心想这可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每天学生都做《拍拍手》到底为何？为的是让他们尽快学会新词并复习好老词。学习词汇和复习词汇离不开生词卡，而最好用的生词卡是我自己做的。我买来彩色Index cards把每一课的生词都做成生词卡：中文一为绿色，中文二为黄色，中文三为蓝色，中文四为紫色，中文五为粉红色。汉字的偏旁部首均用红马克笔写，剩下部分用黑马克笔写。生词卡背面有汉语拼音和英文。另外，您再剪块小磁条贴在生词卡背面，生词卡便可以长期贴在白板上了。

游戏规则：

学生做《拍拍手》。“剪子，石头，布”必须做三次，三次中赢了两次便赢了。如果三次下来双方仍然打了个平手，那就继续说“剪子，石头，布！”直到决出胜负方：赢者为A队，输者为B队。比赛前老师在白板上写下  A队／B队。学生也可以给自己的队起个心仪的名字。老师可以按教学需要来规定学生抢答时是说英文意思或拼音。老师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生词卡面对两组学生：A队排好站在老师的右手边，B队排好站在老师的左手边。学生准备好了以后，老师快速把一个个生词卡贴到白板上。

1    老师贴一张生词卡在白板上，学生谁先说出为本队得一张生词卡。学生说完后立即退到队后面继续排队。下面两个学生继续说。

2    如果两个学生同时说出时，生词卡放在中间。

3    新上来的两个学生谁先说出谁为本队得两张生词卡，以此类推。

4    生词卡用完，比赛便结束。然后大家一起查分论输赢。

这项热身活动帮助我了解学生词汇掌握的程度，学生的情绪和心态，以便及时调整教学侧重点和教学速度。在我看来，教室里要有生气，有向上的团队精神，有全体学生的参与。认字比赛这项热身活动可以说为我的每一节课开了一个好头。下面是拍手歌谣，视频和照片。

拍拍手！拍拍手！
大家都来拍拍手！
上上，下下。
左左，右右。
前前，后后。
里里，外外。
剪子，石头，布！
剪子，石头，布！
剪子，石头，布！

境随心转

您可能在想：高老师怎么了？她的这篇博文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呢？就连标题都是早一个午一个晚一个的。不瞒您说，这是我初次开博客。您一定看得出来我在尝试吧。还有，我在美国生活了二十五年，虽然说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中文，可也就是跟那两千个最常用的词汇打交道。我陪着学生整天翻来覆去练的也就这么多，而且句子又都及其简单。时间一长，原来知道的词汇因为不用而逐渐丢在了脑后，新词又因为没有机会接触而听不懂也不会说。我想借助博客来帮助自己恢复语言记忆，并寻找机会学新词用新词，力争跟得上当代语言之飞速发展。

刚刚过去的周末我有幸参加了麻州大学波士顿孔子学院举办的为时三天汉办志愿者教师岗中培训大会，并做了题为《Igniting Student Engagement》的讲座。参加此次培训大会的147位志愿者老师来自美国的28个州，其中大部分老师都是今年七月刚到美国的。三年前的这个时间，麻大孔院成功举办了首届汉办志愿者岗中培训大会。那次国家汉办项目负责人邵旭波老
师和李娜老师专程从北京赶来为我们坐阵加油。邵老师跟我们说派来美国的志愿者老师可以说是千里挑一，因为他们都要经过严格的选拔审批：老师即要有丰富的语言知识，深通中国文化，还要有三年以上的教龄并会说英语。仅这些还不够，老师们还要会才艺才能被选拔上。我说呢，每次聚餐后听志愿者老师们唱卡拉OK都特别过瘾！今生有机会跟这么多才艺双全的年轻老师们因教中文走到一起并携手共创传播中国文化之大业是缘分也是福气！虽然说第三届汉办志愿者教师岗中培训已经落下了帷幕，可是众多年轻志愿者老师们的音容笑貌仍然不时地出现在我眼前。于是，我决定把这篇博文写给年轻的老师朋友们。

我从1994年到1996在加州 UC Berkeley Extension School 教商务汉语，学生是来自各行各业的成年人。我自1996年到2012年在麻州一所著名私立男校 Belmont Hill School 教中文，教的是七年级到十二年级的男生。我从去年九月开始在麻州 Cape Cod 岛上一所公立校区 Monomoy Regional School District 教中文，教的是五年级到十二年级的学生。总的来说，美国小学生比较好教，美国大学生和成年学生也好教，只有美国的初中生和高中生最难教。教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老师会经常受 “煎熬”。下面是我对在美国公立学校教初高中学生中文老师们的教学处境做的粗轮廓总结。

心随境转

单枪匹马，闷头苦干。

日教多班，疲惫不堪。

拼音四声，问你吻你。

众多汉字，越教越繁。

美国学生，特不好管：

讨厌学校，上课捣乱，

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说他不听，您说咋办？

自生自灭，无人可怜。

心里有苦，何处诉冤？

菩萨保佑，减轻磨难。

事无两样心有别。我们换个角度或心情去教美国少年，做校园里最酷的老师，做教室里的太阳，营造又温馨又开心的中文课堂，我们一定会收获到当一名老师最大的喜悦。

境随心转

一人顶天，自己说算。

啥活都干，增长才干。

拼音四声，乐声不断。

古老汉字，文化源泉。

美国学生，不要硬管。

白兔奶糖，乖乖就范。

赢得尊敬，说话才算。

律动课堂，学生喜欢。

尝试新法，善导巧练。

学生开心，苦中有甜。

事在人为，境随心转。

我希望志愿者老师们记得自己来美初衷。没有人告诉您一到美国即刻走进美国课堂教背景各异的美国中学生是件容易事，就连我们这些本地 “老兵” 在新学年开始时也要承受得住美国学生不讲情面的挑衅才能赢得他们的尊敬。去年九月我的学校 Monomoy Regional School District 新开设了中文课。因为选学中文的学生人数少，学校便把没有选课的部分学生硬是塞进了中文班。我第一天上课就发现很多学生根本就不想学中文。当我让学生学着说 ‘高老师’ 时，其中一个男生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说：“Sounds like death!”。您看，我这样久经沙场的老老师初到一所新学校任教也会受到如此待遇，更何况您这样一位看上去年纪轻轻像没有人家美国高中生年龄大的志愿者老师呢？我希望您不要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带着负能量回到祖国，那你在这里吃的苦和受的罪都白费了。您在最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坚持下来，并跟志同道合的朋友携手找到走出困境的途径，一定要“熬”出收获再走。既然您过五关斩六将被祖国选派来美国当文化使者，您一定具备了做校园里 “最酷” 老师的条件。教育是天底下最阳光的事业，阳光之下万物生长。您做教室里的太阳吧！我相信拥有一身阳光一身正气并用真情去关爱学生温暖学生感动学生的老师，最终一定会赢得学生的尊敬与爱戴。我希望您离开学校返回祖国时，您的学校和学生都会舍不得您走。

事无两样心有别

您教汉语的路上会有坑洼，

但不会永远都磕磕绊绊。

遇到难处时就坐下来歇歇，

把心放平，往远处看看。

您在美国教中文一年，两年，最多三年，

即便是三年也很短暂。

受点洋罪算得了什么？

未尝苦味，怎知甘甜？

美国孩子不好教。

跟熊孩子们打交道，

我们练的是耐心与技巧，

修的是境随心转。

想家时您跟亲人视视频，

寂寞时找好友聊聊天，

兴致好就请老外尝尝您的厨艺，

放假了您和好友结伴出门转转。

请别忘了记录下这次难忘的磨练。

让我们在美国各地的中小学校园里做最酷的老师，营造出最开心的课堂！